拉郎/杂食/无雷点
 
 

【四&鼬】为了相撞的脱轨(上)

两个十二岁小孩的故事,不算谈恋爱。

紊乱的行文结构,感觉自己不会写文了(

 

1.

木叶公园从车窗外一闪即逝,宇智波鼬又一次看见了他,穿着松垮的卫衣,双手插兜从垒起的水泥管上一节节跳下,他的姿态有一种无所顾忌的轻盈,每一步都像按下琴键。荒草翻涌如海,男孩灿烂的金发盖过眼睛,宛如杂乱无章的鸟羽,是这冬季阴天里的唯一亮色。

 

五年前木叶公园本应被房地产承包商改建为高层公寓,受到周遭居民的强烈反对,官司一轮轮走下来,工程被遥遥无期地搁置。一片狼籍的公园渐渐沦为流民聚居之所,就地取材的棚屋宛如补丁般连亘蔓延。公园风评渐差,宇智波鼬的同龄人都被警告不要靠近这一地带。

 

I

每天有一万辆车从波风水门面前经过,无数的人们与无尽的远方之中,唯有他是不同的。波风水门称呼他为乘客。在这数百天中的晨昏时刻,他与乘客不断交集,不断重逢。

乘客总是坐在这侧,后座,靠窗,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公园。

乘客永远仪容整洁,面无表情,孤身一人。

好像跟其他人的密度不一样。波风水门想,如果每个人构成的物质是不一样的,乘客似乎比其他人更为沉重,更为冰冷。

也更为纯净。

 

2.

宇智波鼬逃课了。

可是逃课后又应该去哪里,去干什么?他的步履不停,仿佛胸有成竹,一往无前。心中涌过一丝平静的彷徨,他继续漫无目的地游荡着。

这是他第一次逃课,决定做得很突然,缺乏动机。再怎么看也是按部就班的一天,六点起床,喝水,练琴,一小时后母亲叫他下楼,早餐一如既往的精心,五岁的弟弟已经睡眼惺忪愁眉苦脸地被安放在桌前,拿筷子百无聊赖地捣弄着纳豆,“食物不是用来玩的。”父亲放下报纸告诫,之后再无言语。弟弟悻然罢手前做了个鬼脸,也许这就是一切的契机。弟弟对父亲权威的挑衅,如同错误的信号灯,照乱了过往井然有序的家庭生活。

 

父亲是什么。父亲是一团固着的四维物质,空间为之塌陷。是恢弘庄严的建筑的影子,父亲是意志本身。

已经上午十点了,往常这时第一节课刚要结束。今天上的是国语课。宇智波鼬径直向前,他刚刚有了目的地。

 

母亲是什么,母亲是纱,与天空、太阳一起朦胧地垂落,渐暗渐暗,又兜住终极的黑夜,在将亡与未亡之间,在沉沦与上升的叠合中。 有朝一日,宇智波鼬将强大得足以斩断父亲的意志,可终其一生,他都无法挣脱母亲的温柔罗网。

中午十一点了。母亲一定收到自己未曾上学的报告。想到她该如何忧心如焚,鼬感到自己被愧疚蚕食。他止住脚步,他到了。

他从未见过正午的木叶公园。他曾日复一日透过班车的窗帘,窥视过晨昏之间的木叶公园,荒草与塌败的水泥基柱,企鹅滑梯与东倒西歪的旋转木马。和那轻盈如幻影的少年,似乎下一步就将倾身坠入黑暗狂欢的非人间。

正午的木叶公园则完全失去了魅力,它不再是暗藏着阴翳传说的恐怖乐园,在水落石出的光明中,没有任何黑暗的罅隙供想象藏身。鼬陷进企鹅滑梯的底部,茫然再度卷上心头。方才的坚定荡然无存,他再一次失去了目标。

 

II

是乘客。

波风水门侧了侧头,蹲下身打量着乘客。乘客睡姿规矩,是就地被装入棺材里下葬也堪称安详的姿态。只是仪容略显狼狈。往日一丝不苟的黑发沾上了很多草屑,过度苍白光洁的脸庞稍经日晒便有些泛红和蜕皮。

“为什么会在这里呢。”水门自言自语道,伸出手贴近乘客的脸庞——果然才不是什么冰冷的尸体或金属,而是同样温暖的大活人。水门微笑。就在此时乘客眉头一簇,掀开眼皮,眼里是无法聚焦的懵懂。他似乎呆呆地仰视着水门,接着慢慢伸手,若即若离地触碰着水门流泻的金发。

“我知道。”水门疲倦地轻声道,反手覆住乘客的手背。

 

3.

变凉了。风紧贴着地面,一浪浪将他打向海面下。他是否真的透过海面凝视过太阳,那是一片动荡离散的明亮液体,被深深的暗影击碎,始终都在一个平面。他是否真的触碰过太阳,他伸出手,握住一缕光。

“你醒了。”他抬起的手被什么给反覆住,传来的热量将他从散漫的梦中渐渐聚拢。他睁开眼,看见陌生的少年蹲伏在他身边,湛蓝的眼里含着淡漠的笑意。他的眼睛原来是蓝色的。鼬点头,撑坐起身。少年顺势与他并排而坐,微微侧头观察着他。可当鼬正大光明地直视他时,他立即佯装左右四顾,并不算巧妙地避开了对视。他的鬓发极长,暗沉沉的暮光里,露出的小半侧颜宛如少女般秀挺。他的嘴角微勾,仿佛笑的余韵,经久不衰。鼬几乎有些看得失神,明明已经触手可及,却依旧无法置信对方是真实存在的。

正是对方如此真切,才令他恍惚。鼬睡过了整个下午,一觉醒来似从人世尽头归来。天光已迟迟,熟悉的朦胧阴影爬上因荒疏打理而恣意疯长的草坡,爬上无人问津的企鹅扶梯和旋转木马——它们因俯视而显得更为庞大、变形,密不透风的角落似乎或埋或吊着整个城市的失踪人口尸体。而那个像黄泉引路人的神秘少年却抱着膝坐在自己身旁,简直就像随便哪个刚打完足球比赛后的同学……在怪诞与亲切之间,鼬反而感到无所适从。

 

晚风又起,鼬骤然感到寒冷,这种寒冷与其说是客观的物理温度,倒不如说是猛然留意到光阴已尽的苍凉。可什么与往日不同……鼬后知后觉地低下头,呆呆地发现他与那少年的手依旧紧挨着,少年仍旧穿着极大的卫衣,微曲的手大半陷进堆叠袖子里,给人柔软和温暖的印象。鼬平静地抬头转向他。少年睫羽立时一颤,略显慌乱地垂下,然而瞳中笑意却无法掩盖,反而像要溢出般越发潋滟,只是让人无法分辨究竟是羞怯还是作弄。鼬又低下头,露出思索的神情,半晌后他毅然紧握住少年的手。少年仿佛怔了怔,乍然间笑意涓滴不剩,取而代之以某种惆怅和错愕交织的神情,蓦地他也反手握住鼬的手,如此迅捷,仿佛怕来不及。

鼬的喉咙一紧,像被什么掐住般呼吸停滞。他似乎刚要说什么——用说是不确切的,确切的是要吐露什么。少年已将自己扑倒,他的脑袋温软地撞上自己肩头,鼬在震惊中下意识地伸手扶上他的肩背。少年的声音清稚而沉着,他轻声道:“不要抬头,是妖狐。”

正逢此时荒草簌拉一下尽数伏低,四面八方的风声不断尖锐不断响亮,繁弦急管般连成一片恐怖的前奏。

“你不害怕。” 风声鹤唳中他们紧紧相拥,少年的呼吸尽在咫尺,平缓地起伏。他说话的声音压得奇低,温热的呼吸喷在鼬的颈窝。

“嗯。”

仿佛笑了笑,暧昧的气流微微颤动。“真让人钦佩。”

话音刚落,那些附着在破败建筑间的阴影已扭曲升腾,如污水般蔓延、汇聚。在所有光彻底消逝的某个瞬间,鼬清楚地看到一把巨大蓬松的狐尾拔地而起,遮天蔽日地扫动着。


09 Aug 2018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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